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奇石之魂

“道周与嗣昌争辩上前,犯颜谏争,不少退,观者莫不战栗”。1638年,宠臣杨嗣昌不守母丧之制,“夺情”出任兵部尚书,然而却“主弃义州,致宁锦孤危,且引汉和亲、宋纳币,称为乐天之事”;并嗾使辽东巡抚方一藻奏请与满清议和;又徇私推举陈新甲为宣大总督。黄道周连上三疏分劾三人。被激怒的崇祯帝将他叱退,贬官六秩,为江西布政司都事。崇祯帝召对平台,当廷论质。崇祯帝百般袒护杨嗣昌,屡屡驳他。由此,黄道周直陈:“积渐以来,国无是非,人无枉直,郡邑长官苟且了事”,“然其视听,一系于上”,“今至馋险无赖之徒群聚京师,鸟声兽声白昼相呼……。”他对朝廷的用人政策感到“诚可愤痛”,并指遭崇祯帝“忠佞不分,则邪正不明,为政之大戒也”

送到床上的绝色美妓他不染一指,捧到面前的济困赠金他不纳一毫,人称他是个大“冰官”。黄道周官历两朝而居显位,在“衷衮公卿竞利忙”的官场上,从来洁身自守,“不营田宅”,一身“赤贫”。但他以奇石般“严冷方刚,不谐流俗”-的独立姿态,“忠义奋发”,极尽一位人臣的诤谏职责。他说:“贫是吾儒本色,受侮(指遭谪受刑)亦是吾儒本色。”他只一心图报邦国,“冀欲匡时,不负苍生”,故自“策仕以来二十四年间,虽偃蹇困潦,三遭废黜,身经百折,万死复生”,从不“偷荣以承欢,遭危以自逸”,“前后三十疏,原本仁义”,“批龙鳞”,“冒锋镝”,“多言数穷,遂招物忌”

可收拾处需收拾,莫使神州叹鹿亡!

皇帝诘问:“何谓君子?何谓小人?”黄道周指剖道:“直亮刚方必为君子,脂苇荏苒必为小人;仁闽宽宏必为君子,鸩鸷狡险必为小人;乐善闻过必为君子,好谗悦佞必为小人;难进易退必为君子,竞荣图宠必为小人;非道不繇必为君子,他途借进必为小人”。然而,崇祯帝刚愎自用,无动于衷。临离京时,他又忍不住上疏,建议崇祯帝退奸佞小人,任贤良君子,并向朝廷举荐一批有才有志之士。从来唯朕最最英明最最正确的皇上,哪听得进这些,以“滥举逞臆”之罪,将他削籍为民。黄道周感到在朝难于立足,无奈而告休。颠倒贞佞,以愚黔首”。其时,大学士温体仁、周延儒当权,兵政怠驰,内忧外患交逼,形势日危。“用这五条量天下,十不失一”。为此,他“扪天叩日”,要崇祯帝“静观独悟”。降职后,黄道周仍以国事为重,眼看朝政一天比一天黑暗;大小官僚编丝结网,举手遮天,整天拿假话软话哄皇上高兴,以金歌艳舞粉饰升平;道德丧尽,弃仁义而谋私利;残民以治,致百姓有冤难申……对此,他痛心疾首,又奏上《辩仁义功利疏》,直陈“风教摧颓,流俗邪鄙”,举朝几“无仁义之臣”,官场上”机智相尚,谗谄相先,恶直丑正,实藩有徒

此时,朝政衰败母愈况下,外寇进逼,边土失守,贲官恶吏非醉即狂,农民起义火燃全国。1636年,冬寒日冷,崇祯帝想起黄道周,召复起原官,迁左谕德,攉詹手府詹事,兼翰林侍读学士,克经筵日讲官

崇祯帝听信宠臣构陷,怀疑解、黄二人结党,大为光火,下旨“立削二人籍,逮下刑部狱,责以党邪乱政,并杖八十”,“将杀之;究党与,诃连多人”。户部主事叶廷秀挺身申救,被杖责后削籍为民。大学生涂仲吉与黄道周素不相识,闻事自南方千里迢迢一路跌扑赶到京师,呼遍六部,数次为。两年后,江西巡抚解学龙举荐地方人才,极力推奖黄遭周。真是“莫须有”之罪!黄道周孤忠一士,唯知昧死苦谏,何党之有?龙廷之上他被刑杖打得血肉模糊,抛下大狱

黄道周罢官南归,先后游历了九华、匡庐、黄山、白岳、天台、雁荡等大山名胜,攀伟岩,抚怪石,遍访他的“石朋石友”,散了一把心。他呕心沥血,培养了一大批有学问有气节的学生。途经浙江,应浙中诸生之请,在余杭的大涤山攒石头建书院讲学授业;此后又返乡在漳州紫阳书院聚徒讲授,问业榕坛,影响闽南四方

小鬼狰狞大鬼哭,万民涂炭丑夷强

他这块石头又一次从高高的峰顶被摔了下来

黄遭周在狱中备受酷刑折磨,杖疮发作,几不能自持,但仍治学著书不辗。正如他于囚中写给友人张烃叔的信中所官:“古人于仁义烂时自裹血肉,仆于血肉烂时自裹仁义。”后来皇上生怕杀了他这样一位耿介词臣会惹来骂名,改判他永戍广西。事后,连崇祯帝也对近臣慨叹:“黄道周冰心铁胆,自是今时一人!”——好一个“冰心铁胆”的石头汉子!。此番杖谪,使他声名愈重,“天下称直谏者,必日黄石斋”。他上书,乞愿以死以救忠良,亦遭牢刑遣戍

自仞壁而下,拳拳而上,天下之求成立者,皆取之矣!以为易与取之,以为易取而去之,石卒玑然无所复言。忠谏不果,反遭去官,黄道周坦然以对。他在一篇表书中赞道:“石者,天下之伟林也!其精确瑰致,以御君子:其博笃安忍,以御小人。他本是奇石的化身,一生酷爱石头。此间,他曾自号“漳海石人”,表明自己回扫故乡海野,一如那块风动万钧的奇怪石头。故天下之有道者,莫如石也。”真是石如其人,人同斯石,表现了他坚守道义,刚正不阿,荣辱不惧,磊落无私的高贵品格!

明明天子悲孤立,衰衮公卿竞利忙

黄道周毕竟是块石头,其臂峥峥,其风凛凛,水火不避,浮沉不惊;不仅严以守正,而且勇于击邪——

今日不思弥罅漏,他年何以作堤防?

他为郑郧辩诬(郑被诬“杖母”),引起满朝奸佞的非难与攻击。尽管黄遭周并非东林党人和复社成员,但他同情并支持这些力倡政治改革,亲民爱国,却势单力薄的朝野精英。——时局恶化,黄道周忧心如焚,整个官场已是水央鱼烂,几近无可收拾。因此,他恳切要求崇桢帝“慎喜怒”,“省刑清狱”,停止增兵益饷,坚决削除冗官滥职,“简明政治”,遏制奢糜浪费以补足军需之用,多为百姓利益着想,以安定天下。此间,值温体仁、张继发相继当政,他们借权力纠党招奸,兴东林、复社之狱,坑害刘宗周、倪元璐和郑郧等贤良志士。于是,他挺身而出,上《三罪四耻七不如疏》,说他自己品行和才学不如刘、倪、郑等七人。但他坚持为人排难,引咎归己,哪怕舍命丢官!。于是,他又秉烛疾书,针对当时恶弊,奏上一本《拟汰冗滥清宿蠹以足军需疏》,说:“今之为国者”“人主强征暴敛,增兵益饷”;“外臣狎于刀锥,内臣竭于钻笮,奸猾纵横,忘意一切”,各级衙门官员冗溢,蠹蚀国库,为患地方,弄得国困民穷,以致“盗贼纵横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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